在歷史上，東林黨領袖楊漣慘死于閹黨黨首魏忠賢手下。這件事沒道理卻也有道理，為什么飽讀三十多年圣人書的朝廷棟梁玩不過一個死太監，這和好人必勝的故事有些出入。東林黨人，不折不扣的知識精英。作為東林黨精英，楊漣可謂學識淵博，才華卓絕。楊漣在死的時候留下了這么一句話：“吾兒，從速回去。切記！往后萬莫再讀書，當以我為戒。”人之將死，其言也善，楊漣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這么一個道理，留給子孫的竟是讀書無用論而非往圣之箴言，難道讀書真的無用嗎？

讀書識字，在明朝是做官為宰的投名狀，不同這個門道，誰也沒辦法。明太祖朱元璋開國伊始，明確規定宦官不得讀書識字。他之所以這么做，其用意頗深，害怕子孫中出個窩囊人，讓太監擾亂政局，此舉算是斷了太監的文化進修之路。基于太祖遺訓，明朝前期太監地位卑賤，根本不是那些讀書人——朝廷大臣的對手。然而，到了中晚期情況起了變化，雖然太監依舊不能讀書，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參政議政。

臭名遠揚的雞賊太監魏忠賢是個地道文盲，但他以皇帝玩伴起家，從萬人之下爬到萬人之上，作為明熹宗最要好的玩伴，魏忠賢逐步把當時的股肱之臣左光斗以及知識分子領袖楊漣都淘汰。雖然魏忠賢不識字，但是他卻十分狠心，在與東林黨人的斗爭中居然可以不落下風。在耍流氓罵人方面，他獨具匠心，以《水滸傳》中梁山草莽對其命名，在侮辱對手的同時，還扣上草寇的名頭。玩起讀書人的陰招來，毫不遜色。而忠毅如楊漣、左光斗者，雖然學富五車，但是在整人這一方面，卻絕對不是魏忠賢的對手。在與魏忠賢的斗爭中，他們的輕敵加上處處失策，導致了東林黨在閹黨斗爭中處處被動。

東林黨人在被閹黨誣陷下獄時，許多朝臣為免受皮肉之苦而屈打成招，他以為招了就沒事了，到后來過審時，還有辯解的機會。誰知對手在玩人上絕對是老江湖，玩遍了三十六計。招了之后就在牢里“就地正法”，讓你伸冤無門。為人高潔的楊漣、左光斗，飽讀圣人之學，但在現實中卻不善斗爭工作，不僅在“親君”上沒多少作為，而且也沒有團結大多數的力量，清高的目中無人，這是東林黨人的弱點，于是使皇帝與中間分子都跑到了敵人陣營。

朝局的游戲，說白了大家都是玩家，只有皇帝一人手握生死決斷的大權。魏忠賢牢牢抓住了朱由校這個根脈，算是押對了寶。這是中國仕途典型的朝局游戲，勝出者靠的不是才華和正直，而是與領導的親密無間。其實，東林黨人曾經離皇帝也不遠，魏忠賢陪玩，左光斗原是皇上老爹的伴讀，先皇死后，他與東林黨人一起支持皇長子朱由校為帝，誰知，正是這個他擁立的稱帝之人，最后竟倒打一耙。

由此可見，治國之才不如為奴之才，朱由校其實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主子而已。他的開心與否才是最重要的，至于文武治國，不過就要排在心情之后了。忠心耿耿的大知識分子，在處事上規矩，但缺乏靈活性。而政治是門和稀泥的藝術，曲直兼備者方可成了氣候。

楊漣的讀書無用言論，是一個知識分子在失敗之后的悲愴反思，然而卻絕沒有那么簡單。但朝局這個游戲的規則，與學識無關，與距離有關，完全是誰離裁判的距離更近的問題。這樣荒唐的局面，在那樣一個皇權至上、知識乃權利的附庸的黑暗年代，亦是司空見慣矣。